文/ 邱萬興

認真做、甘願受，草根社會運動者─康惟壤

文章發布 2024-07-22

在政治狂飆年代，面對威權統治，一群草根運動者不求鎂光燈，只為對抗不公不義，便毫無畏懼起來反抗。長期投入街頭抗爭的康惟壤，以人飢己飢、人溺己溺、相互扶持的精神，投入無役不與的社會運動。

「臺灣民主運動北區政治受難者基金會」，簡稱「北基會」，成立於1987年11月15日，當年成立是因聲援蔡有全、許曹德臺獨案；莫讓黨工成為反對運動祭品，北基會成立初期，聲援許多街頭志士被捕，例如劉文福、林阿清、莊勝惠、陳英華、蕭貫譽等人，北基會在街頭和演講會現場為他們募款，發送慰問金，為的就是徹底打破當時還存在的政治黑牢，讓這些參與群眾運動者無後顧之憂。

在「北基會」時期，康惟壤和林重謨是很重要的募款麥克風手，他們曾在一場街頭演講會中募款一百多萬元，救助因520農民運動中受難的朋友林國華、蕭裕珍與菜車司機邱煌生等人。

歷任「北基會」會長有簡錫堦、周慧瑛、陳婉真、洪志銘、廖耀松、林重謨，康惟壤是很重要的北基會總幹事與街頭話劇演出者。他在擔任「北基會」總幹事過程中，接觸更多大小抗爭事件，如520農民運動、新光紡織廠關廠事件、桃園客運、苗栗客運罷駛抗爭事件，都對他日後的意識形態影響深遠，讓他致力投入勞工與環保運動。

關懷社會弱勢者的概念，是這群草根工作者接觸社會運動的初衷。臺灣解嚴前後，他們年輕力壯，身手矯健。在噤聲年代，面對數十年不公不義體制與拒馬，他們憑藉肉身與勇氣，一再衝鋒陷陣，爭取臺灣人的民主自由。

許多民主前輩與街頭兄弟，義無反顧為弱勢族群站出來對抗國民黨，他們經常被暴警與鎮暴部隊鎖定，加以毒打酷刑，更以滋擾罪或妨礙公務罪移送法辦，甚至入監服刑，在他們身上留下久久不能痊癒的傷痛。

1957年，康惟壤出生於嘉義縣朴子。1970年代高中畢業後，北上在大哥的百貨店幫忙送貨。1978年，康惟壤在嘉義當兵，軍中的班兵，是當時海外黑名單陳婉真的小弟陳子畢，拿一本書給他看，紀錄1977年中壢事件的《選舉萬歲》，這本書詳實記錄桃園縣長選舉與火燒中壢分局過程，讓康惟壤注意到國民黨獨裁與選舉舞弊作票手段。

1989年4月25日，康惟壤（左一）在立法院前，聲援在火燒島最後一位政治犯王幸男。攝影／邱萬興

2008年謝長廷與蘇貞昌競選總統時，面對聲勢高漲的國民黨馬英九與蕭萬長，康惟壤全國遶境一個月，為謝長廷與蘇貞昌助選，宣傳車上聲音宏亮的麥克風手就是康惟壤！攝影／邱萬興

康惟壤的覺醒大都來自黨外雜誌、禁書和街頭聽講。逐步了解臺灣歷史的真相，看清黨國一體的威權政治結構，他開始關注黨外運動。嘉義黨外人士許世賢出來競選立委，康惟壤也不時溜出去聽政見。

1986年洪奇昌醫師當選臺北縣國大代表，設立中和服務處，洪志銘與康惟壤是二位重要志工。當時的康惟壤一邊幫大哥送貨，一邊到服務處當志工，他和洪志銘是負責服務處選民服務與抗爭活動，他開始和民主前輩們一起衝撞威權體制，要求解嚴與國會全面改選。

1990年他和「北基會」幹部林重謨、廖耀松訪問美國，拜會臺獨聯盟主席張燦鍙，訪美回國後，康惟壤任職新潮流雜誌發行部及臺北市議員李逸洋服務處主任，當時新潮流打出「公職是運動的工具」的口號，吸引有理想、有衝勁的康惟壤加入新潮流地方紮根工作。

康惟壤從1987年聲援蔡許臺獨案、新國家運動到廢除刑法一百條，為了臺灣獨立建國的理想，總見他站在第一線吶喊的身影。三十幾年來，他四處為民進黨候選人助選。他更是反核四戰將，經常擔任反核四指揮與宣傳車的麥克風手，從不缺席。他永遠是站在第一線抗爭的鬥士，令人十分敬佩。

2001年康惟壤曾代表臺聯黨參選三重區議員，被民進黨開除黨籍。但是，康惟壤仍然有情有義為民進黨候選人站臺助選。他曾說：「我的青春都在街頭抗爭，經過黨外與民進黨洗禮，這輩子絕不可能去支持不義的國民黨。」

2008年謝長廷與蘇貞昌競選總統時，面對聲勢高漲的馬英九與蕭萬長，民進黨也因不斷出現的貪瀆弊端爭議影響，對當時民進黨而言，這是一場艱困的總統大選。

美國北加州洪順伍前國代與林重謨立委，贊助一臺宣傳車費用，希望民進黨有擊掌逆轉勝機會，全國遶境一個月，要為謝長廷與蘇貞昌助選，這是臺獨聯盟陳堅負責牽線的！當時陳堅擔任謝長廷競選總部海外部副主任！他說：那臺宣傳車上，聲音宏亮的麥克風手就是康惟壤！

康惟壤最喜歡唱的一首歌：「有錢人講話大聲，萬事攏佔贏；沒錢人佔在世間，講話沒人聽…」。2020年《狂飆一夢》，是導演廖建華拍攝紀錄片，紀錄兩位民主老兵曾心儀和康惟壤，當時拍攝紀錄片的康惟壤，就因髖關節開刀問題，走路就已經不太方便。

康惟壤最近身體出現狀況，必須每周三次到馬偕醫院洗腎。加上腿部髖關節曾開過刀，走路很不方便，也無法工作，每星期派車去馬偕醫院洗腎，都是一筆不小支出。此時此刻，許多老戰友與民主前輩慷慨解囊，奉獻一點心意，解決康惟壤生活上不少難處。他一輩子投入反對運動，只為民主自由和臺灣獨立國家的想望奮鬥，豈不令人動容！

重新翻閱一幀幀歷史影像，當年默默在街頭付出的草根運動者，他們斷送自己安定的工作、健康與家庭生活；如今，他們多已七十到八十多歲左右，當此臺灣民主化的今天，這些臺灣志士不僅值得我們尊敬，更不要忘記他們的犧牲奉獻。

1991年10月，康惟壤（左一）與李勝雄律師（右一），投入一百行動聯盟的愛與非暴力抗爭，在立法院要求廢除刑法一百條。攝影／邱萬興